关于德国大选预测的一个思路

德国现内阁由联邦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领导。该内阁由朔尔茨的社会民主党（SPD）、联盟90/绿党及自由民主党（FDP）的联盟组成。2024年11月7日，三方联盟因朔尔茨解雇FDP财政部长林德纳（Christian Lindner）而破裂。2024年12月16日，朔尔茨在一次不信任投票中落败。同日，他要求德国总统解散联邦议院。总统施泰因迈尔（Frank-Walter Steinmeier）批准了该请求，并宣布于2025年2月23日举行新的选举。

德国的政治走向及竞选结果会如何?会否如许多其他西方国家一样变得更右？这是当今很多国家和大众所关心的问题。亿万富翁马斯克（Elon Reeve Musk）也来凑热闹。2024年12月20日星期五晚萨克森-安哈尔特州首府马格德堡的圣诞市场遭受了暴力极端主义者的袭击后，马斯克多次鼓动德国民众选举极右的德国选择党（AfD）来治理国家。这下捅了马蜂窝，许多德国政治家都表示了愤慨，抗议马斯克干预德国选举。为理解这些戏剧化的发展，更重要的，为了能较准确地预测德国迫在眉睫的选举，需从政党特性、经济、历史等多方面来协同考虑德国的选举。

为了方便后续分析，需要指出，德国有很多党派。近几十年，任何政党都没能在联邦议院获得多数席位而组成一党政府。因此目前各政党和德国选民已经在考虑可能组建什么样的联盟。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是，一个政党在联邦议院的席位份额通常略高于其总体选票份额，因为未能超过5%全国选票份额的政党（除某些例外,如至少赢得三个选区席位）不会获得席位，他们的席位将按比例分配给达到这一水平的政党。预测德国选举的困难在于不仅需预测哪个政党会获胜，谁会成为内阁总理，还需预测可能形成何种联合政府。

德国的主要政党及其空间分布

属于原东德的五个州，人口稀少，人均收入也低，但分配给他们的联邦议会席位数并不少

德国由16个州组成。柏林（Berlin）、汉堡（Hamburg）和不来梅（Bremen，及其海港飞地不来梅港）被称为城邦，而其他十三个州被称为区域州。区域州中的五个——勃兰登堡（Brandenburg）、梅克伦堡-前波莫瑞（Mecklenburg-Vorpommern）、萨克森（Saxony）、萨克森-安哈尔特（Saxony-Anhalt）、图林根（Thuringia）位于东部，属于原东德地区。它们的分布如图1所示。

表1给出了16州的基本数据，包括联邦议会席位数、2020年的人口、2022年的人均GDP以及目前在各州占主导地位的党派。我们观察到，属于原东德的五个州，人口稀少，人均收入也低，但分配给他们的联邦议会席位数并不少。

德国选择党和社民党涌现的重要原因

德国民众对经济情况普遍不满意

为了理解德国选择党（AfD）和左翼民粹主义联盟（BSW）出现的重要原因，我们先从世界范围考察德国的经济。这可以通过计算德国的RCW曲线得到，如图2所示。RCW是一国人均GDP与世界人均GDP之比。在欧洲大国中，德国的RCW最高，超过法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但德国的RCW曲线自上世纪90年代中开始，基本在衰退，尤其2020~2022年，RCW几乎衰减了10%。虽然2023年有所进步，但考虑到俄乌战争开始后，西方持续的高通胀及欧洲能源危机，可以理解德国民众对经济情况普遍不满意。在这个大背景下，原东德五州人均收入又远低于其他州（见表1）。因此，那些民众自然会有种二等公民的感觉。AfD与BSW的很多纲领都与他们希望改善他们自身的经济利益有关。这是这两个党派在原东德五州大受欢迎的重要原因。

德国执政党的历史变迁

总的来说，无论执政党/联盟如何更迭，德国在政治上并没变得更左或更右

自1949年以来，联邦制一直由中右的基民盟（CDU），以及中左的社民党（SPD）主导。

从1949年阿登纳（Konrad Adenaue）当选开始，德国的总理由CDU担任了20年，后来由SPD和FDP组成的联盟上台。1982年后，CDU领袖科尔（Helmut Kohl）与FDP联合执政，担任德国总理长达16年。在此期间，德国于1990年重新统一。在前东德领土上，五个州（Länder）被建立或重新建立。柏林的两个部分统一为一个“州”（Land）。

在科尔领导的CDU+FDP联合执政16年后，中左的SPD和和同为中左的绿党在1998年的联邦议院选举中获胜。SPD副主席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将自己定位为中间派候选人，与左翼的SPD主席拉方丹（Oskar Lafontaine）形成鲜明对比。科尔政府在选举中受到前两年东部经济增长放缓和持续高失业率的影响。最终的胜利幅度足够大，允许SPD与联盟90/绿党组成“红绿”联盟，首次将绿党带入国家政府。

2005至2021年，默克尔（Angela Merkel）领导CDU，和CSU结盟联合参加竞选，先后与SPD、FDP、绿党组成联合政府，也开启了一段16年出任德国总理的政治旅程。

2021年至本期大选前，由SPD、Greens、FDP组成联合内阁，但由于FDP表现不佳而导致分崩。

总的来说，无论执政党/联盟如何更迭，德国在政治上并没变得更左或更右。

2025年德国竞选预测

默茨成为德国下一任总理的可能性较大，但什么样的党派组合最有可能形成新的政府这一问题比较复杂，假如CDU和SPD不能与绿党达成妥协，联合政府就没法组建，德国可能会再次举行提前选举

按目前已有的很多州的选举数据和民意调查数据来看，我们认为，CDU/CSU获胜的概率最大，AfD排在第二位。即便AfD排第一，在联邦层面，AfD因为其与极端右翼、甚至是种族主义的言行不进行切割，不可能找到其他党派与其联合组成政府。因此，CDU/CSU将是新政府的主要党派。因CSU的领袖索德尔（Markus Söder）已宣布支持CDU领袖默茨（Friedrich Merz），所以，我们认为，默茨成为德国下一任总理的可能性较大。

余下的复杂问题是什么样的党派组合最有可能形成新的政府。

我们用排除法。尽管在勃兰登堡执政的是社民党-德国社会联盟（BSW），在图林根执政的是基民盟-社民党-德国社会联盟（“黑莓”）联盟，但基民盟、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都拒绝在联邦层面组建包括德国社会党在内的联盟。所有其他政党也拒绝与AfD组建联盟或以任何方式与其合作。除了BSW表现出在某些议题上合作的意愿，但仍拒绝与他们组建政府的想法。CDU通过了关于AfD和左翼党的“不相容决议”，禁止在联邦层面与任何一方进行任何合作；FDP也不会与左翼党合作。因此，只要CDU/CSU领头组建新政府，基本只能由CDU、SPD、绿党和FDP组成。

默茨已表示愿意与上述四党讨论联盟；然而，索德尔已公开拒绝与绿党一起执政。两党代表都表示，目前很难管理黑（表示CDU/CSU）绿联盟。因此，CDU和SPD之间组建德国历史上第五次大联盟将最有现实的可能性。然而，索德尔声明，只有现任SPD领导人朔尔茨不进入下届内阁，他才会支持这种联盟。

FDP领导人表示，他们希望与CDU/CSU组建政府。默茨表示，只有当自民党的民调数字上升到6%或7%时，“才能获得稳定的多数”。FDP联邦议院副主席库比茨基（Wolfgang Kubicki）表示支持包括SPD在内的“黑红黄联盟”。困难在于，FDP是朔尔茨内阁垮塌的原因，所以在新的选举中，其支持率大概率过不了5%而完全失去席位。所以，大概率是CDU和SPD组建联合政府。一个复杂性是，近期极右翼的AfD得票率不断上升，有可能导致最后CDU和SPD的联合选票不足半数。假如CDU和SPD不能与绿党达成妥协，联合政府就没法组建，德国可能会再次举行提前选举。